深夜读书,某句诗突然撞进心里,像被什么轻轻碰了下,胸腔里泛起说不清的震颤。窗外月光刚好漫过书桌,在书页上铺了层银霜,那一刻世界都静了,只剩下心跳和文字共振的声响。想把这种感觉记下来,笔尖在纸上悬了许久,最后只画了个模糊的月亮。
走在人群里,我总爱看陌生人的模样。公交车站台靠着栏杆打盹的姑娘,眼角还带着没散去的疲惫;菜市场里为几毛钱争两句的老两口,争执里藏着细碎的温情;老城街上弹吉他的少年,歌声里有股青涩的倔强。这些零碎的片段在心里慢慢沉下来,发酵成沉甸甸的情绪,却找不到合适的话倒出来。
那些月光下的涟漪、微风里的波光、雨落时的震颤,都只能在心里独自荡漾。有时会羡慕能说会道的人,他们能用准当的词儿抓住光影,用生动的比方描摹心境,而我只能做个沉默的收藏家,把所有感受都封在心底,让它们在岁月里酿成无人知晓的酒。
但渐渐也明白了,有些感受本就不用言说。就像春夜里悄悄开的花,不用向谁炫耀芬芳;就像山谷里静静流淌的溪,不用向谁诉说清澈。它们存在过,被感知过,这就够了。而我,只需做那个安静的感知者,在心湖里种下满池星光。
生在伊犁河畔,我的感知好像从一开始就浸着河水的清冽和草原的畅然。清晨的伊犁河面总飘着薄雾,哈萨克族牧人的马蹄声踏碎晨露,羊群像撒在绿毯上的珍珠,顺着河岸慢慢挪动。风里裹着马奶子的醇香,还有沙枣花浓得化不开的甜,这些气息在童年记忆里织成一张网。可当外地朋友问起伊犁的模样时,我只会笨拙地重复“天很蓝,河很长,风景挺美的”。
冬雪铺满湖岸时,赛里木湖结着厚厚的冰,阳光照在冰面,晃得人睁不开眼。我站在岸边看冰缝里渗出来的水结成冰晶,像无数细碎的钻石在闪光。哈萨克族大妈裹着羊皮袄喊我回帐篷喝奶茶,我指着冰面想说些什么,最后只化成一句“好冷啊”。
后来离开伊犁,才发现那些没说出口的感受早已刻进了骨头里。就像伊犁河的水始终在血脉里流淌,那些草原的风、花海的香、冬雪的凉,都成了心湖里最温润的月光。或许我永远学不会华丽的表达,但那些被伊犁河水滋养的感知,早已让我的心湖长满了温柔的水草。
如今再想起这些,便不再为拙于表达而怅然。那些藏在心底的震颤与温情,那些被伊犁的风与水浸润的感知,早已成为生命里最珍贵的底色。它们或许没能化作华丽的辞藻,却在心里长成了一片繁茂的森林,风吹过时,每片叶子都在轻轻诉说。原来真正的丰盈从不在言说的多少,而在心里装着多少星光与草木,装着多少被认真感知过的时光。(阳木生态公司 靳亚慧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