员工文苑
【职工文苑】清明追忆
发布时间:2025-04-05      作者:      分享到:


清明忆外公

清明时节的雨丝总是缠绵,将记忆洇湿成一片朦胧的水墨。我站在窗前,望着檐角滴落的雨珠,恍惚间又看见那个穿着靛蓝布衫的身影——外公的轮廓在雨雾中渐渐清晰,又渐渐消散。

那件洗得泛白的蓝布衫,经年累月浸染着阳光与泥土的气息。袖口磨出的毛边像岁月的流苏,随着他侍弄菜园的动作轻轻摆动。外公的手掌宽厚粗糙,指节处皲裂的纹路里藏着泥土的印记。这双手能精准地分辨幼苗与杂草,能在暮色中编出精巧的蝈蝈笼,却从不会忘记在劳作后,用井水洗净双手才来抚摸我的脸颊。

菜园是外公的圣殿。他弓身时,脊椎骨节在布衫下起伏如山峦,锄头起落间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。我蹲在田垄上,看他用拇指在泥土里摁出深浅合宜的小坑,每个动作都郑重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。“苗儿要顺着风势栽”,他说话时喉结滚动的声音混着泥土的潮气,“就像做人要懂得顺势而为”。这些朴素的话语,后来在我生命里长成了坚韧的根系。

老槐树下的夏夜,月光把树叶的剪影拓在外公的脸上。他讲故事时,皱纹里会流动着奇异的光彩,烟袋锅明灭的火星仿佛穿越时空的萤火。当讲到《山海经》里衔石填海的精卫,他的声音突然低哑:“有些执念啊,比生命还长。”那时我不懂,现在才明白,这句话里藏着他七十载人生的全部重量。

病中那个夜晚,外公手掌的温度成为我混沌意识里的灯塔。他换毛巾时,我瞥见他手背上浮现的老年斑像凋零的花瓣,听见他关节发出细微的脆响。这种衰老的声音比高烧更让我恐惧,仿佛听见时光正在蚕食我最坚固的依靠。

他走后的第一个春天,我在他枕下发现一本《水浒传》,书页间夹着干枯的南瓜花。花瓣脆薄的脉络里,还凝固着去年夏天的阳光。此刻墓前的野菊轻轻摇曳,我忽然懂得,死亡从来不是爱的终点。就像他教我播种的种子,有些生命,注定要在另一个人的记忆里完成轮回。

细雨打湿了墓碑上的瓷像,水珠沿着他微笑的纹路蜿蜒而下,像岁月温柔的笔触正在续写未完成的故事。风掠过耳畔,我听见泥土深处传来熟悉的回响——那是所有未曾说出口的思念,正在清明时节的细雨里,生根发芽。(曹蓉蓉)


黄河厚土上的思念与新生

在陕晋蒙三省交界的黄河“几”字弯臂处,府谷这座有着2000年建城史的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宛如一颗被岁月雕琢的明珠,镶嵌于黄土高原之上。又是一年清明,陕北的风依然凛冽,带着黄土高原独有的粗粝,从县城里的山峁沟壑间席卷而过。这座坐落于黄河西岸的小城,每一寸土地都镌刻着我童年的回忆,更留存着我与外公共度的岁岁年年。

外公生于府谷,长于府谷,他的一生,就像这片古老土地一样厚重而质朴。记忆里的外公,总是头戴一顶洗得发白的蓝布帽,身着藏青色棉袄,仿佛随时准备去田地里劳作,他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黄河水般的温润,如同炕头的炉火,驱散了我心中所有的寒意。

小时候,我最爱跟着外公去黄河边。冬日里,黄河会结上厚厚的冰层,宛如一条银色的巨龙蜿蜒在大地之上。外公拉着我的手,小心翼翼地在冰面上行走,他的手粗糙而有力,给我带来无尽的安全感。冰面下,黄河水暗流涌动,发出低沉的轰鸣,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。外公会指着远处的山峦,给我讲述古老的传说,那些关于黄河的故事,在寒风中显得格外生动。

在府谷,家家户户都有盘炕的习惯。每到夜晚,外公总会早早地烧好炕,一家人围坐在炕上,吃着外婆做的酸粥。酸粥是这里的传统美食,用糜子发酵后熬制而成,带着独特的酸味和米香。外公总是把最大的一块窝窝递给我,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,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。在昏暗的灯光下,外公给我讲述他年轻时的经历,那些在黄土地上辛勤耕耘的日子,那些为了家人努力打拼的岁月,在我心中种下了勤劳和坚韧的种子。

还记得那时,天刚蒙蒙亮,外公就会带着我去山上祭祖。山路崎岖,两旁的酸枣树在风中摇曳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外公背着祭品,步伐稳健,我则跟在他身后。到达墓地后,外公会认真地清理墓碑周围的杂草,然后摆上祭品,点燃香烛。他神情庄重,口中念念有词,祈求祖先保佑家人平安。我学着外公的样子,双手合十,庄重叩拜,寄托对亲人的思念。

如今,外公已经离开我多年,每当思念外公的时候,我都会回到府谷,回到那片熟悉的土地,走在大街小巷,我仿佛还能看到外公的身影。黄河依然奔腾不息,古老的城墙在岁月的侵蚀下愈发斑驳,可外公的音容笑貌,却永远刻在了我的心中。

思念翻涌时,我会独自去到黄河边,冰面已经消融,寒风依旧,黄河水裹挟着泥沙,滚滚向东流去。我闭上眼睛,感受着风的抚摸,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,外公拉着我的手,漫步在冰面上。我知道,无论时光如何流转,外公对我的爱,就像这黄河水一样,永不停息。

这里的土地,承载着我对外公无尽的思念。每一粒黄土,每一阵清风,都仿佛带着外公的气息。在这特殊的日子里,我默默地祈祷,愿外公在另一个世界里一切安好。而我,也将带着外公的教诲,在人生的道路上,坚定地走下去,让这份跨越时空的爱,永远传承下去。(付磊)